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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一进门,就迎上来两个女人,其中一个眼眶湿润道:“阿衡,你可回来了。” 这是钟衡的二婶杨莎,三十来岁,一身黛青长裙,优雅素净。 而她身旁的女人稍长些,拾掇得精致华贵,却也是保养得宜的,隐约能看出五官轮廓与钟衡很像,这是何萱。 何萱一见杨莎抹着眼泪,不禁出言刺道:“你哭什么呢?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衡是你生的。” 杨莎低眉轻道:“我自然是没有福气能生出阿衡这样的好儿子。” 何萱挺起了胸脯,拢了拢臂上白色的毛披肩,不由得有些骄傲。 又听杨莎继续道:“我的运气,大概在嫁到钟家的时候就花完了吧。” 何萱细眉一竖:“你!” 她就知道,这个女人又在拿她名不正言不顺不是钟家的正牌太太来说事了,刚想回讽一两句,却见客厅正中的沙发上,钟老爷子的拐杖颤巍巍地敲了三下:“再吵就出去!” 钟老爷子这系人丁不旺,大房的先生太太少爷遇了空难,二房的先生又患病而死,钟老爷子这些年白发人送黑发人,一直郁结于中。 也是没得选了,才将集团的重担交托给了钟衡,为此,堂叔堂伯们没少埋怨。 “祖父,我们回来了。”钟衡挽着祝深走到了老爷子的面前。 “回来就好。”见到了钟衡与祝深,他才稍稍展露了笑颜,朝他们招招手:“吃饭吧,吃饭。” 偌大的饭桌上只坐了六个人,看上去颇冷清些,就这还是钟宅这么久以来少有的热闹。 见到钟衡不住给自己添菜,祝深只好象征性地给钟衡舀几勺汤,两人有来有往,看得长辈们频频把头点,很是欣慰的样子。 只是祝深胃不好,吃不下什么东西,自然也塞不下这堆积的小山,只得一粒米一粒米地往自己嘴里送。 饭用了一半,钟老爷子也算看出来了点端倪,便问:“小深怎么不吃啊?不合胃口吗?” 祝深忙摇头,对钟老爷子笑:“合胃口。” 钟老爷子也笑:“那你可要全都吃完。” 祝深点了点头,趁长辈们不注意,把菜又夹回到了钟衡碗里。 钟衡什么都没有说,也没再给他夹菜了。 本以为这就算完。好容易熬完了午饭,长辈们都离桌了,祝深刚要离桌,又见厨娘端着一小碗滑鸡粥上了桌:“祝小少爷,这是小少爷专门吩咐厨房给您做的,您尝尝?” “啊?”已起了身的祝深疑惑地看向钟衡。 钟衡只道:“喝完。” 祝深:“……” 钟衡不动声色地看着祝深,无形之中倒是加了些威逼的意思。 祝深见他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,无奈只得坐下来,装模作样地喝上一口。 鸡嫩米香,入口绵滑,祝深笑说:“还不错。” 钟衡又说:“多喝一点。” 祝深:“……” 他这胃前些日子又经了一遭手术,没人看顾,颇有些放浪形骸之意。医嘱是要他规律饮食,忌生忌冷,然而放眼国内国外,还真没什么人能管得了他了。 祝老爷子要是知道,倒也能管,然而祝深与钟衡结婚以后,老爷子就像落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似的,现下女儿正陪着他各地环游,祝深又成了个无法无天的了。 祝深喝粥,钟衡看着,何萱与杨莎各自坐在沙发两端频频往餐桌上回看,各自存着各自的心思。 钟老爷子瞧着倒是高兴,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,这桩婚事,他实在是越看越满意。放眼滟城,又有谁不想攀上家大业大的祝老将军一家呢? 祝深喝了小半碗实在喝不下了,碗一推,不喝了。 钟衡却不吃他这套,手指在他的桌前轻轻一扣:“别浪费。” 这倒是很好笑,住在寸土寸金的如意山的人与他说别浪费。可祝深一联想到钟衡从前的背景,却又觉得笑不大出了。 当时两人一声不吭地就领了证,倒像是平地一声雷,把钟祝两家都给惊着了。 领证第三天,祝深的几个堂姐专程从国外飞回,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,全是关于他新婚丈夫钟衡的。 祝深父亲是祝老爷子的老来子,几个堂姐都比祝深大不少,一副在婚姻的坟墓里越战越勇的架势,一个个都很有话说,争先与祝深传授婚后相处之道,以免将来他们二人婚姻失和。 祝深只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,没听进去多少,稍稍往桌上摞着的资料上一瞥,才知道钟衡十岁前是和外婆相依为命的。 外婆一点退休金勉强维持着两人的生活,日子过得很是清贫,外婆去世时钟衡才十岁。何萱不想管他,索性就将他扔到了钟宅。 大概是因这么层缘故,钟衡并不像如意山上长大的纨绔。在他身上,还保持着儿时被外婆教导出来的习惯和品质。 祝深眯着眼睛看了钟衡一会儿,钟衡自岿然不动,像是要等着他把粥喝完。厅中的长辈们也都好像在默默关注着饭厅两人的一举一动。 被人约束和监看的不适感使祝深心生反骨,却又因知道这人的身世,心中起了那么一两分的怜悯。 祝深一眼不眨地盯着钟衡看,又吃了几口,腹部的饱胀感逼得他有些难受。 终于,祝深放下勺子,倾身迫近钟衡,凑到了钟衡的耳边,放软了声音问:“我就是吃不下了,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