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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是其他诸国都欲征伐的缘由。纪齐轻声。 淳风又默片刻:是啊。都想将好山好水抢来,自己做君王。 队伍便在谈话中渐远,驶离镇城,驶进茫茫无人的国境线边缘。淳风一路眼观四面,试图充分利用兄长有心安排的这趟旅程,尽快熟悉整个北境。纪齐该受了君命,一年来也真下了苦功十分进益,沿路解说,事无巨细。 过一隘口时淳风注意到其间小路,弯弯折折直朝深处去,忍不住探脖子望。 纪齐注意到了,却不停,直到淳风勒马开口: 那里面是做什么的? 流放犯人服刑之所。 淳风怔了怔。一路上也不是没看过,偏他答话那副神情叫人追问:具体做什么? 耕地织布,供给边军。 很寻常啊,这家伙也不像在撒谎。哪里不对呢? 她于下刻反应过来。我看看去。 别去了。此为见面后他头回以熟稔语气对她说话。 淳风径直回身向柴一瑶:你们先行,我随后就来! 小玉和追风,一白一黑,同样高大,很快消失在隘口窄道间。 过窄道,眼前重开阔。时值严冬,顾淳风以为并无庄稼可种,却见那不小的平地间青色的幼苗棵棵成排,极目处,有一妇人衣着寒酸,手脚皆被镣铐所缚,正自纺织。 顾淳风有些不信,下意识看纪齐。 纪齐沉默点头,她转回去再看,一个六七岁小男孩出现在视野中,手脚上也是镣铐,正躬身推着辆堆满杂物的板车。 十分艰难,他咬紧牙,面目狰狞。 狰狞在看到淳风的一瞬凝固。 然后消散,渐渐空洞。 姑姑。半晌他唤。 织布的妇人亦被这声喊停,偏头望过来。 若非亲见,哪怕亲见,顾淳风依然没于第一时间认出那是檀萦。 所有确定都来自顾嘉声的一句唤和纪齐的点头。 她总记得檀萦是张线条流畅、偏长却饱满的脸。 此刻远观只觉那颧骨突出,脸更加长,眼锋比从前愈见犀利,越一地青苗扫过来如割草的镰刀。 对方只是看着她,没有招呼意思。淳风亦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对,转了头向孩子,斟酌半瞬终是回: 声儿。 顾嘉声便在这句熟悉陌生、遥远亲昵的应答中塌了浑身狰狞,丢开板车跑过来,因戴着镣铐,跌跌撞撞,姑姑!你求求九叔父!不不,求求君上!放声儿和娘亲回家好不好!不回外祖那里也可以!就居花马镇也很好!这鬼地方, 他回头望,青苗之外,茅屋旷野,机杼声停更显此间荒芜, 声儿实在呆不下去了! 他亦瘦了许多,原本不明显的颧骨突出,面色也黄,寒冬时节透出红紫来,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症候。淳风心中不忍,想伸手,终没有。 檀萦便在这时候站起,镣铐在身,姿态如昔,一步一响,行至跟前。 身为死囚,不列皇族、不复皇姓,须唤殿下。她声比冬寒更寒,自是对顾嘉声。 父王谋逆,已经自裁!孩儿懵然不知,凭何受刑受死!该是一年多受其母压制、不得纾解,一朝爆发收不住嘴,顾嘉声复拉淳风裙裾, 姑姑,姑姑!君上真要杀声儿么?母妃说因珮叔母,不不,因皇后殿下诞嘉熠妹妹,君上大赦天下,才缓了行刑,我们依旧是将死之身!姑姑你救救声儿,声儿不想死! 逆子!檀萦如冬霜的脸上泛起怒容,乃父留话:成王败寇,虽死无悔,赴死也要拿出气概来! 那是鸣銮殿前台阶上饮酒时,信王最后托付的话。顾星朗一字未改转达了。【1】 可孩儿从无谋逆之心!孩儿不想做太子,没想父王为君,孩儿对九叔父衷心敬重!九叔父仁义之君,对上官家都未曾株连,怎能心狠至此,对亲族下杀手! 淳风望着那孩子满脸浊泪,是泪水混了尘土,尤显得脏。 她掏出绢帕,蹲下,一点点给他拭泪,柔声道: 声儿不愿乃父谋反,不愿为太子,这些姑姑都知道。那声儿可知,当初若是你父获胜,九叔父会是何下场? 顾嘉声吸着鼻子,眼神再归空洞。 你父亲的人马,从祁南开始夜杀你九叔父,一路追到天明。沈疾单骑护主归国都,险些丧命,缘故在此。他应该还有旁的铺排,在朝臣间、在军营里,姑姑蠢钝,至今不清楚;但他挟持九叔母、匕首穿胸,天下皆知,若非竞庭歌为救其师姐以国战迫之,你九叔父已经痛失妻儿,这世上根本不会有嘉熠。或者竞庭歌不出手,你九叔父为保妻儿退位,以乃父彻夜击杀之狠,他会留他们性命么? 浊泪被拭干,男孩的脸却更显空洞。 这刑罚,或许非九叔父本意,却是帝王家道理。今上愿赦,是他宽仁;今上不赦,也理所应当。 缓刑之后何时再处置,淳风全不知晓。她一度怀疑顾星朗借朝朝出生大赦天下,就是要放他们娘俩一码。 但她没有将这样的话讲出来。她在用这套非常阮雪音的说理之法劝说自己的侄儿时,忽十分彻底地将顾淳风与大祁公主这两个身份区分了开。 --